奚輕被西陵蕪抱在懷中，不多時便來到程雯瑾房門外。

然而，西陵蕪卻站在院子外面，遲遲沒有進入。

奚輕好奇，忍不住擡頭看向西陵蕪。

西陵蕪道：“我一個人進去不合適，在這裏等一會兒，會有人過來的。”

奚輕眨眨眼。

沒想到西陵蕪竟還知道避嫌……

果不其然，沒多久，兩名男子帶著幾名侍女慌慌張張走來，一看見西陵蕪與奚輕，嚇得啊了一聲，連連後退。

西陵蕪淡淡道：“過來。”

那兩名男子哭喪著臉，帶著幾名侍女一起，慢慢的挪了過來。

西陵蕪微微一擡下巴：“進去。”

房間內的程雯瑾聽見響動，眼睛一亮，忙朝外看去，卻不見自己的父親，只看見二叔三叔帶著西陵蕪一起進入……

還有那只小狐貍。

程雯瑾連忙低下頭，生怕自己眼中的恨意被發現。

奚輕對人類的感情變化較為敏銳，立刻看向程雯瑾，不過他也沒多想。

西陵蕪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擼著小狐貍身上的毛，淡淡問：“程雯瑾，你在發燒的那天，到底做過什麽。”

“什麽做過什麽？”程雯瑾的聲音立刻變大了一些，帶著點歇斯底裏。

像是在掩飾著什麽。

西陵蕪冷冷道：“我原以為是你父親的業報還到你身上，但後院的事情解決後，你身上的白毛卻並沒有消失，那便一定還有別的原因。”

“沒有了沒有了……”程雯瑾連連搖頭。

程雯瑾的二叔三叔這次過來，是因了程大勇的命令，帶程雯瑾一起逃走的，聽了西陵蕪的話，一個個連忙勸道：“雯瑾，你就把事情說了吧……”

把這個瘟神送走，他們也好快點逃走！

程雯瑾卻拼命搖頭：“我……我根本就沒做過什麽！我父親呢？”

“他……”二叔三叔俱都看了一眼西陵蕪，又連忙低下頭。

總不能當成西陵蕪的面兒，直言說程大勇已經準備逃走的物什了吧？

“到底怎麽回事？”程雯瑾瞪大了眼睛。

程雯瑾的二叔見狀，嘆了一口氣，將外面的事情說了。

程雯瑾一楞：“怎、怎麽可能？我父親怎麽會做出那樣的事情……”

她滿臉不可置信，更是印證了西陵蕪的話。

——她身上莫名出現的白毛，果然與程大勇做的事完全沒有關系。

然而程雯瑾咬口了不願意說，西陵蕪也不可能對著一個女孩子動粗，他冷冷道：“既然你不願意說，那就一輩子都這樣吧。”

說罷，便帶著奚輕一起往外走。

程雯瑾心中一驚。

她看著自己全身的白毛，緊緊抿住了唇。

有些人，就是不到黃河不死心。

西陵蕪冷著一張臉，帶著奚輕直接從程家的宅子裏走出。

西陵府家的下人一早就在門口等著，原本因程家慌張逃出的人而驚疑不定，見西陵蕪平安出來，立刻松了一口氣：“三少爺，程家這是……”

“回去再說。”西陵蕪道。

下人應了一聲，掀起馬車的簾子。

西陵蕪抱著奚輕進入其中。

西陵府距離程家並不遠，乘坐馬車不多時便到達西陵府門口，而西陵震鋒似乎已經得了消息，就在門外等待著西陵蕪，見人歸來，忙問：“究竟是怎麽回事？”

“通知官府。”西陵蕪將程家的事情簡明扼要的說了。

西陵震鋒一臉震驚：“這……大元朝竟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？他們對著妖精下手，就不怕遭到報應嗎？”

大多數人類，對妖精的情緒仍舊是懼怕與憎惡的。

想出這種賺錢的法子……程大勇還真是瘋了！

西陵蕪神色凝重的搖頭。

雖說這事兒涉及到妖精，與一般的案子不同，但大元朝法中，買賣人口的生意本來就是犯法的，更別說將那妖精一個個都砍去手腳……

官府那邊的人一聽聞此事，一個個面露驚懼，很快就帶了官兵，準備將那程家的人緝拿歸案。

然而程家人逃的也快，大部分人已經沒了蹤影，只剩下一些神色慌張，什麽都不知道的侍女。

鹹城中頓時貼滿了程家人的畫像。

這事兒在鹹城中引起軒然大波，成了無數人飯後談資，以至於香來樓被查封的那天，很多人都前去湊熱鬧。

妖精們化為人形後，一個個長相美艷，動人心魄，被官兵從香來樓抱出來時，場面卻有些慘不忍睹。

——他們根本不能自己走路，只能被擡出去。

即便有些對妖精十分痛恨的平民百姓，見了那些妖精的慘狀，也不由心酸，掩面不再去看。

奚輕將腦袋埋進西陵蕪懷中。

他根本不敢看那些妖精的慘狀，只覺得鼻頭一酸，眼淚便浸濕了西陵蕪的衣衫。

西陵蕪伸手揉了揉奚輕，眸中冷光一閃而過。

說來也是奇怪。

原本已經逃走的程家人，竟不知怎麽的，在香來樓查封的第二天清晨，全部回到了鹹城，一個個在官府門前蘇醒！

其中，自然也包括裹得嚴嚴實實的程家大小姐程雯瑾。

她此時已經與之前大有不同。

身上雖然仍舊覆滿了白毛，但那白毛卻開始脫落，除了臉部外，其餘裸露出來的皮膚，竟像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，布滿褶皺！

任誰看見了，都不會以為程雯瑾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。

甚至都不需要官府的嚴刑拷打，程大勇等人就主動交代了事情的經過。

當初，程家只是本本分分的做著木材生意，他們承包了一塊山頭，專門種樹砍樹，再運到城中販賣，只是有一日，卻在山上發現了一只受傷了的兔子精。

那兔子精名喚阿離，當時滿身傷痕，口吐人言求救，嚇了眾人一跳。

程大勇是眾人當中最大膽的一個，早就在說書人那邊聽了很多妖精貌美如花，與人類書生夜夜笙歌的故事，心中懷著隱秘的心思，將那阿離帶回程家養著。過了幾日，阿離身上的傷便好了七七八八，化作人形與程大勇道謝。

眾所周知，妖精的人形美艷不可方物，那程大勇本來就是個好色的，見那阿離白白嫩嫩，長相合了自己的心意，忍不住便強迫了阿離。

事後，他突然想到之前常去的香來樓，心中有了一個賺錢的主意……

之後，程大勇便雇傭了一些人類修道者，借著打壓妖族的名頭，專程上山找一些弱小的精怪，藏在掏空了的木材裏運回鹹城，做成人彘賣給香來樓。

其中，因兔子精種族龐大，是程大勇等人的首要目標，不過山頭總共就那麽多兔子精，程大勇又不敢明目張膽去別的地方，只好花了重金，在一個修道者那裏買了個法子，隨後便連無法化形的小兔子都不放過，帶回去用那個法子‘催熟’。

那種懵懵懂懂，什麽都不知道的小妖精，讓幹什麽便幹什麽，最是聽話，也深受歡迎，能賣出很高的價格。

至於那個叫阿離的兔子，則被程大勇一直養在家中，滿足程大勇本人的私欲，只是程雯瑾生病的那日，突然不見了，程大勇心中惦記著女兒，也沒在意。

所有的事情真相大白，最先露出不可置信模樣的，卻是佝僂著身體的程雯瑾。

審問這日，程雯瑾身上的白毛大片大片脫落，除了一張臉頰還算稚嫩，有花季少女的模樣，其餘地方都布滿了褶子。

她卻不再在意身上的狀況，而是瘋了一樣的去抓程大勇：“不可能！父親，您怎麽會對一只兔子——兔子——”

她瞪大眼睛，一口氣沒喘上來，直接暈倒在地！

幾日後，官兵查抄程家時，從程家的池塘中撈出一只白毛兔子。程雯瑾見了那兔子的屍體，才終於承認，是她親手殺了那兔子。

而那兔子，便是阿離。

“人啊，可不能做虧心事……”

這句話，成了鹹城流傳最久的名言。

當夜。

奚輕與西陵蕪一起躺在竹屋中。

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過殘忍，奚輕心中很不好受，他縮成了一個小團，窩在西陵蕪懷中，無比慶幸自己當初下山後，看中的是西陵蕪。

西陵蕪……相公……

奚輕見西陵蕪眼睛緊閉，忍不住伸出爪子，在西陵蕪的面頰上輕輕摸了摸。

卻不想西陵蕪突然睜開眼睛。

奚輕被嚇了一跳，爪子還未縮回去，便被西陵蕪抓住。

西陵蕪眸子幽深，他擡手將奚輕的兩只前爪擡高，露出奚輕軟乎乎的小肚子來，臉埋進奚輕的肚皮，用力蹭了蹭。

奚輕臉上爆紅，身上的毛都炸了起來！

啊啊啊啊！

他為什麽不能變成人形！！

作者有話要說： 奚輕：嗚嗚嗚我太慘了！需要大家抱抱親親才能開心qu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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